山東姨丈和閩南外婆的有趣互動

05月 08, 2019 人物故事:王希華

家族遷臺路線:山東→上海→臺灣

 

王希華家族在語言溝通上特別有趣,父親說的是道地山東腔,母親黃碧雲是新竹當地閩南人,倆夫妻唯一的交集點就是國語。倆人為了讓對方聽懂,通常會調整說話速度;但是一拌嘴吵開了,為了爭輸贏,父親開始講回山東話,母親也用最熟悉的閩南語來吵,父母為了能吵得更順暢,也不管彼此聽不聽得懂了。

 

巧合的是,王希華的大姨、三姨、五姨也都嫁給山東人,由於外婆只會說閩南語,雙方交談常常鬧笑話。姨丈們用濃厚山東腔國語和外婆問話,外婆用閩南語回答,有時候姨丈們想體貼外婆,試著用挾有山東腔的閩南語答話,這往往只會換回外婆一聲:「蛤?哩工啥(台語)?」

 

 

王希華,1960年臺灣新竹出生。父親王採文的山東老家開設布莊,生意興隆,父親的堂輩伯父們很早就離家四處擴展布莊生意,幾位伯父到上海經商也順道把王採文接到上海念書。當時上海紛擾多,一段時間就有動亂事件發生,伯父們心想不如到臺灣避避風頭,動亂最多一兩年平息,結束後再回來上海,因此當時十五、六歲的王採文跟著伯父們從上海隨著大部隊坐船來到臺灣。沒想到這一去便是闊別幾十年,直到兩岸開放探親才能再次踏上故土。

 

一行人到臺灣後在新竹落腳,伯父們設想周到,認為來臺灣會待上一陣子,為了生計便把布莊的生意一併帶來,在城隍廟邊上的中央市場搭了個棚子經營。市場人情味充盈,王希華想起自己大概二、三歲時,阿姨嬸嬸總會抱著他到市場裡逛逛,當再回到布莊攤子時,手中一定會拿著一根叉有貢丸的竹籤。

 

王希華家族在語言溝通上特別有趣,父親一家人說的是地道的山東腔,母親黃碧雲是新竹當地閩南人,從小受過幾年日本教育後,光復後開始接受國民教育,但閩南語是母親最常使用的語言,在家裡和外婆說話或與人交談都是講閩南語,倆夫妻唯一的交集點就是國語了,倆人會為了讓對方聽懂彼此說的話而調整說話速度;但是一拌嘴吵開了,為了爭輸贏,父親開始講回山東話,母親也用最熟悉的閩南語來吵,王希華笑說父母只為了能吵得更順暢,也不管彼此聽不聽得懂了。

 

巧妙的是,王希華的大姨、三姨、五姨也都嫁給山東人,由於外婆只會說閩南語,雙方交談常常鬧笑話。雙方剛開始雞同鴨講,相處久後兩邊找到溝通的方法,姨丈們會用濃厚山東腔國語和外婆問話,外婆則用閩南語回答,也算是一種平衡。不過有時候姨丈們想體貼外婆,試著用挾有山東腔的閩南語答話,這往往只會換回外婆一聲:「蛤?哩工啥(台語)?」因為外婆早已習慣山東腔國語,反而聽不懂山東腔閩南語,姨丈們只得再說回山東國語回應外婆,這有來有往的言語互動,對王希華來說是一段有趣的融合過程。

 

傳統碰上叛逆:父親與王希華的思維磨合

 

父親年輕時就考了海員證專門跑美國船,需要先搭乘飛機到美國後再上船,通常出去一趟都是兩、三年才會回台灣。跑船期間幾乎都是母親隻手帶大四兄妹,母親秉持著傳統婦女的美德,出嫁後為先生打理,有了孩子就為孩子生活,毫無怨言刻苦耐勞。

 

王希華是家中長子,父親慎重地為王希華規畫未來藍圖,希望孩子有好的發展,但是望子成龍的企盼卻成為禁錮王希華的鎖鏈,在父親的思維中,大兒子應該要好好讀書,考個好高中、大學,再赴美留學,這是他們那一代的希望。但是正值國三叛逆期的王希華,對於教育體制十分反抗:「我只有那條路可以走,可是我不願意被綁在那裡頭,所以我就一直想跳出來。」王希華因此功課落後,母親對兒子沒輒,父親只得辭掉跑船的工作,在國三下學期陪著王希華惡補課業,參加聯考。

 

放榜後,王希華沒考上理想的高中,父親不允許王希華就讀一般高中,因此又參加五專考試。從小喜愛表演的王希華想就讀相關學校,一說出口父親一個巴掌揮了過來,重重落在王希華臉上,王希華只能屈服進入私立高中就讀。在學期間高壓的升學環境讓王希華喘不過氣,心中強烈的排斥感造成嚴重疏離,王希華不顧課業,也不願和同學們來往,禁錮在自己築起的高牆內。終於,高二註冊當日,王希華在學校繞啊繞,想了許久,決定離開學校不讀了,王希華偷偷的將註冊費放回家裡,帶著簡單的家當翹家,跑到外婆家住了大半年。儘管輟學對父親打擊很大,但後來因王希華進入劇組當燈光助理,每天過得充實開心,父親感受到兒子找到真心嚮往的工作,也不再提讀書的事情,慢慢接受支持王希華進入傳播圈。

 

含蓄內斂但溫暖的傳統男兒

 

王希華認為舊時代的傳統觀念給男子太多的枷鎖,父親一向情緒起伏不大,把情感壓抑得很深,對於父親的思鄉情懷,王希華只能稍作猜測。由於王希華父親在外地跑船,即便當時處於戒嚴時期,父親也能透過其他管道和老家親人聯繫,因此帶著父親一起來台的四伯父,才得以在一開放探親後就順利回到老家定居,相較於全然斷了聯繫的家庭,王希華暗暗為父親感到幸運。帶著父親來台的這批堂兄弟,除了四伯父,就再也沒人跟老家人見過面,王希華想這一定還是有思念的情份在,和老家的臍帶關係不可能輕易斷裂,王希華:「我想父親輩他們心理上鄉愁一定有,再怎麼深刻,那個年代的男人要怎麼去說?他如果沒有管道抒發,調適心態的過程其實應該蠻刻苦的。」

 

1992年王希華因為劇組拍戲到了北京,與在大陸的姪女連絡上,王希華致電告知父親,父親輕輕的應聲好後便開始詢問王希華和老家人相聚的細節,雖然只是話家常般問問雙方怎麼相會?有人接應嗎?家人過得怎麼樣?但王希華感覺得出父親其實在表達對老家的關懷,語末父親仍是淡淡地說句:「人好就好。」但這就是父親那個年代的男子表達情感的方式,含蓄內斂但溫暖。